严重违反职业道德，而企业规章制度并无规定

经仲裁及庭审，双方达成和解，但此事引发巨大争议

　　今年6月，北京女工肖某因被举报在公司用食堂洗菜盆清洗内衣裤，被公司开除。北京市通州区仲裁委以公司未提供制度依据为由，认定公司解除劳动合同系违法，裁决公司支付肖某违约赔偿金。公司不服，将肖某起诉至法院。

　　近日，此案在通州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。法庭上，肖某承认自己确实用洗菜盆洗过内衣裤，但认为此行为不足以成为公司解雇的理由，“我的行为的确是不好的事情，但并不算严重违纪”。后经调解，由公司方支付给肖某违法解除劳动合同赔偿金4万元。

　　尽管当事双方达成和解，但此事在社会上引发巨大争议。此事曝光后，舆论绝大部分是谴责这名女工“太不注重卫生”，还有人戏谑称：“仲裁委既然裁决公司违法，那让仲裁委把这位大妈招进自己单位好了，在食堂给他们做饭吃。”也有部分网友认为女工虽然做的不对，但企业开除员工也不能太任性。

　　《工人日报》记者采访多位劳动法律师和专家发现，此事在劳动法实务界和理论界也存在较大争议，争议的焦点是对于严重违反职业道德的行为，在公司规章制度无规定的情况下，能否开除员工。

　　按案件常规“打法”，企业“必输无疑”？

　　劳动法专家、北京市朝阳区仲裁委原仲裁员孙鹏告诉记者，根据《劳动合同法》第39条的规定，劳动者严重违反用人单位规章制度的，用人单位可以解除劳动合同。“何为严重？《劳动合同法》对此没有也无法作出明确规定。但既然是违反规章制度，就需要由用人单位的规章制度对劳动者的行为加以明确。”

　　“根据法律规定，用人单位制定的规章制度必须具备以下三个条件，方为合法有效：一是内容符合法律法规规定；二是制定过程需履行民主程序；三是向劳动者进行公示告知。缺少一个条件，就很有可能被认定为无效的。”孙鹏说，“本案中的用人单位，既没有对员工的相关行为作出具体规定，也没有将规章制度向劳动者公示。按照裁判者常规的‘打法’，公司‘必输无疑’。”

　　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律师沈斌倜认为，用人单位是以劳动者严重违反用人单位的规章制度为由解除的，就需要提供劳动者严重违纪的证据，既然举证不能，况且解除劳动合同又是对员工最严厉的惩罚，就需要承担相应的不利后果。

　　员工行为有违公序良俗，引发巨大争议

　　既然规章制度缺位，公司在案件审理中处于不利地位，那么，此案为何会产生如此大的争议呢？原因在于员工行为严重违反了公序良俗。

　　“从上述案例中可以看出，该公司的规章制度确实没有规定员工不能在菜盆洗内衣裤。但是，在企业用工管理过程中，规章制度不可能穷尽所有的违纪行为，不可能规定得那么详尽具体。因此，不能机械地得出相应的结论。”北京市炜衡律师事务所律师姚均昌说。

　　姚均昌律师表示，虽然用人单位的规章制度不甚健全，但该女工的行为更应当予以制止，除了要考虑用工管理的依据及证据外，还应当考虑事实情况及后果。

　　“虽然本案发生的地点是在公司的内部食堂中，但毕竟食品安全关系到每个用餐者的切身利益和身体健康，在菜盆清洗自己内衣裤属于严重违背其职业道德的行为。根据《劳动法》第3条的规定，劳动者应当完成劳动任务，提高职业技能，执行劳动安全卫生规程，遵守劳动纪律和职业道德。同时，该法第25条规定，劳动者严重违反劳动纪律或者用人单位规章制度的，用人单位可以解除劳动合同。”姚均昌律师说。

　　北京二中院一位法官对此表示认同。他认为，对于严重违反职业道德或劳动纪律的行为，即便规章制度无规定，或者无规章制度，或者规章制度未经过民主程序，在审慎掌握的情况下，也可允许用人单位解除劳动合同。

　　对此，中国劳动关系学院副教授沈建峰表示反对。他反问：“在解除事由法定的背景下，是遵守法律并通过解释法律实现立法目的和社会效果，还是在法律之外用道德来审判？”

　　孙鹏也认为，用人单位如果没有规章制度就能轻松解雇员工，今后其他公司可能会照猫画虎，设计一些让员工毫无防备的“莫须有”的罪名以行辞退之实。“有一天，当这个‘口’大到一定程度之时，规章制度已然形同虚设，劳动者的权益也就没法保障了。”他认为，“相比《劳动法》的解雇条件，后出台的《劳动合同法》中少了‘劳动纪律’这四个字，而这正是严格限制用人单位随意解雇行为的立法体现。所以，解雇依据不能泛化适用，还是应从严掌握。”

　　当然，接受记者采访的大多数律师和专家都认为，制定合法有效的规章制度是用工管理的首要任务。“本案中涉事公司本身存在一定问题，无论是在人事管理，还是在制度建设上都有巨大漏洞。该事件也给其他公司提了个醒，制定合法有效的规章制度至关重要。”孙鹏说。

　网友热评

　　支持女工被开除一方这样说——

　　燕山红剑：她怎么不用她家的菜盆洗内衣裤呢？公司是没规定，但菜盆不能洗内衣裤，还用规定吗？这是道德问题。影响公司的名誉和诚信，如果不开除，下次她还可能用菜盆洗脚！

　　轩啸：公司还没规定食堂饭盆不能当尿盆用！

　　北京男山狼：文章没看完就把人气坏了，这还不算严重违纪，什么算严重啊？

　　李琤：食堂大妈获得了4万元的赔偿，但吃到不卫生饭菜的员工的利益如何保障？他们的健康又该由谁保障呢？

　　所谓的正义：常识性问题根本不需要规章制度，开除没问题，吃饭的公司员工都是受害人，可以让员工起诉该女工，赔偿精神损失，如有因吃饭导致的身体不适等原因也可相应索赔。

　　曹东升：一点也不冤，因为有些事项是无需约定的，属于劳动者基础法律义务。比如，长时间无故旷工，食品餐饮从业者未保持器具及食品卫生，即使规章制度无此约定甚至没有规章制度，解除也合法，因为劳动者违反了基础法律义务，不能机械地适用法律。

　　认为企业不应开除女工一方这样说——

　　沐风浴火：支持仲裁裁决！当前一些企业尤其是私企根本没有规章制度或者规章制度不健全，但任性开除员工的案例比比皆是。比如，东莞市黄江某公司饭堂厨工刘阿姨因当天生病，从公司打包两份米饭回宿舍，竟被公司认定为盗窃并遭解雇。

　　男儿当元朗：仲裁这样做是对的，不然这个口子开了，以后公司没有规章制度，就可以找个理由就把员工开了，到时候哭的就是员工了。只是，这位大妈的做法不太道德啊！

　　寄人篱下：仲裁确实没有做错，但是没有职业道德的人获得赔偿不该反思吗？

　　其他热评——

　　郑小铭：企业有权开除违反规章制度的员工，但企业也有教育员工恪守职业道德的义务。在企业领导签署开除意见的同时，不妨先扪心自问：对员工的教育尽职了吗？如果企业加强用工管理，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？

　　徐新星：典型的狗咬刺猬难下牙！“国法”难免鞭长莫及，“家法”又容易动辄得咎。事实上，从这则新闻我们可以看出，食堂大妈如此不注重卫生确实有违公序良俗，企业日常管理不精细也是问题所在，而相关法律法规在执行层面与公众认知存在的冲突更值得反思。

　　做人要有分寸感：如果我是单位领导，就给这样的人换到其他岗位，不注重卫生的人就不应该从事食品相关工作。